不斷想像今天能走到奇萊保線所,站在東側斷崖處看奇萊保線所是一棟堅實的水泥建築,希望它有一點點屋簷可以讓我露宿,而且又大又好走的保線路在斷崖的另一邊。
這些心裡原本的計劃與期待被這諾大驚人的斷崖擋住,一直希望到那裡去,消弰這一路上的不安全感,其實是拒絕面對眼前真實的困難。特別是自己在渺無人跡的野嶺中,天長斷崖如一隻沈睡的巨獸般,必需單獨面對。以往還有一點點的浪漫情懷,好像被這巨獸吸進肚子裡,所以我也沒有什麼心情把相機拿出來。
大背包的重量越來越沈,天邊金黃的陽光仍在這片山谷裡。遠遠的,奇萊保線所的屋頂也暉映著逐漸西沈的燦爛。我仍構築著心裡不切實際的幻想,再往回走,看看是否有自己錯過的叉路,雖然縮窄的路徑兩旁綠草已高,但路邊生锈的鐵罐垃圾告訴我,是這裡沒錯。再次拿出地圖指北針確認方位,從這裡應該有一條腰繞路徑通往天長隧道口的西側,只是在哪裡呢?
仍不願意接受原來的路徑已被攤塌的碎石所掩蔽的事實,故意忽略自己內在緊張的程度,但卻發現自己確確實實的存在於這空間中。在都市的生活的這些年,常常腦袋在別的地方神遊,搞不清楚身體怎麼被四週的環境包圍,而沒什麼意識的日復一日活著,如同 Gurdjieff《來自真實世界的聲音》提到這是一個”昏睡”的狀態般。我並無意要挑戰眼前的困難,但心中進進退退的掙扎與畏懼是如此清晰浮現,在這麼單純(自然)的環境裡,能看到自己與環境的區別,這是獨行給予看到自己的機會。
往下走了一會兒,附近並沒有找到繼續往下切的路,而且西側即是一個溪溝,若是下切太深,自己又得費力往上。於是我依循地圖的路徑,沿著碎石坡往西邊慢慢橫渡,再往前探,眼前的坡度會讓自己進退不得。西下的陽光以漫射在對面能高的山脊上,昭告所有生物黑幕即將拉下。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我必需在這片森林裡露宿。
在原來路徑的上方,我得鑽過一欉黃藤,小心翼翼的閃過,不太願意被尖銳的刺直接刺進皮膚裡。下一刻我就看到殼斗科的樹下一小塊空地,附近剛好有些乾燥的枯木。左右看了一下,附近沒有什麼山羊或山羌的便便,也許晚上沒有動物要回到這裡睡,剛好可以讓我在這裡紮營。為了減輕重量,我只帶了铝箔睡墊和外帳,身上的水只剩500cc不到,一路上我一直很節省的喝,雖然溪谷就在旁邊,不過我不敢下去取水,怕自己爬不回來。鋪好了睡墊,正想躺下去時,透過樹林空隙處我清楚的看到天長隧道口西側的入口。也許朝著這黑黑的洞口走,似乎有些機會找到往西橫渡的路,我滿懷希望的想著,又走到碎石坡前,愣愣的望著一片幾乎沒有任何植物在上頭生長的大崩崖。背脊陣陣的涼意預告著夜即將來臨。
捨不得喝太多水,拿起小蘋果配著夾心餅啃著,只吃了二、三片就想躺著休息。不過還得先撿一下柴火,準備告訴動物們,有一個膽小的人類在這裡跟牠們共渡一晚。
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森林裡仍然暖和,微微的涼意反而不像白天般酷熱。一直找不到自己帶來的尼龍繩,索性就把可當地布的外帳折起來蓋著,很快的,我就在睡墊上打盹起來。森林裡相當安靜,幸好天氣很好,四週非常乾燥,還是希望動物不要直接從我身上踩過,起身點燃柴火,為了順利升火,我還特別準備了一整包火種。天空已是一身暗紫,身旁霹哩啪啦的柴火聲是最親近的聲音了。
一下子,火很旺,覺得有些熱,調整一下木柴,讓火勢小些。抬頭望著天空,樹梢外已是星光閃爍。
想讓自己趕快入睡,但睡意卻因如霧般佈滿整個森林的黑夜而趨跑,森林裡也逐漸熱閙了起來。我把腳抬高放在腳下的樹枝上,看看可不可以更放鬆一些,一些碰撞樹葉的腳步聲近了,也許是看到火堆,又遠離了。過一陣子,咚隆咚隆的落石從不遠處傳來,之後就傳來山羌的”尖叫聲”,我想牠可能不小心從那一片碎石坡上滑了一下。此時,希望不要睡到山豬的地盤,用力吸了幾口氣,嗯,沒有豬的騷味。心中想著;可愛的動物們,讓我在這裡借住一晚吧,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
為了讓自己明天仍有體力,強迫自己快些入睡,但是這片天長斷崖仍在腦海中出現。忍不住又不斷的想,要怎麼通過這片斷崖,告訴自己,如果明天中午前翻不過去就徹退吧!
幾乎每隔一個小時,我會拿起地圖再從新看過一次,那黝黑的隧道口早已和黑夜融在一起。夜半,外帳上凝結了一些呼吸的水氣,其實口渴的很,我已經開始體會到缺水的痛苦了,舔舔比蟬翼還薄的水氣,更讓我的喉嚨燒渴著。
頭頂一直有動物的”交談聲”,有時我在迷矇的狀態,那交談聲好像在耳邊,腦海裡竟然浮出一些好笑的畫面,那上面的動物會全部跳到我的身上,看看我會不會動;或是把外帳掀起來看看裡頭是什麼。那交談聲一直有些激動的樣子,可以感覺的到,在我睡覺的上空一直有動物”飛來飛去”,終於忍耐不住,打開頭燈往外看,但一下子又沒什麼聲音。會不會是台灣彌猴呢?我只剩下一顆蘋果,而且又缺水,你們千萬不要搶走唯一的水果。我真的把背包檢查一次。因為上次在印度有隻猴子要來搶我手上的麵包,也是狠狠的叫囂不停。
我也是動物,只是不在叢林裡生活。黑夜實在讓心中的恐懼放大好幾倍。一輪明月正在透空的樹梢,不偏不倚的在我頭上,把頭燈關掉,皎潔的月光如銀粉般灑在森林,我正在森林裡啊,和一片自然一起,還有許多動物不怎麼害怕的在我身邊活動著,應該感謝上天給自己一個這麼熱閙又寧靜的夜晚才是。
身旁的篝火早已熄滅,如果真的迷失在這片森林裡,這柴火應該是最明顯的痕跡吧!
-待續-
目前分類:國內行腳 (81)
- May 04 Sun 2008 17:28
行路難!能高越嶺天長斷崖(3)
- Apr 24 Thu 2008 18:02
行路難!能高越嶺天長斷崖(2)
原以為已經越過了崩塌地,但才不到十分鐘,又是另一個沒有任何動物走過的攤塌崩地。我以登山杖的握把挖出腳踏點,只剩下一個人,我更小心翼翼的慢慢腰繞。由於才第二次穿雨鞋,實在不太信任它的磨擦力,整個腳掌用了很大的力氣踩踏,而且腳底板比登山鞋軟,在腰繞或上攀時,腳指頭都快抽筋了。
好不容易通過了一段地形,卻又不見任何路徑,循著保線路走,路徑怎麼會一下子就不見了,是不是我判斷有問題,但上上下下找的結果,也沒發現路跡。地圖上的路徑過了最高點就是之字形下坡,想起張叔告訴我的,直接往下切可以找到路徑。面對茂密的濶葉林,雖然有指北針和地圖,不太有方向感的我,鑽進去就不知東西南北了,祈禱自己很快就能找到路。大背包不斷被樹枝與荊蕀糾纏著,除了要跨越倒木,還得在濃密的樹林裡鑽來鑽去,或者注意腳下不要踩空。啊!光是鑽出這段路,好像已經費了不少力氣,真的可以走到奇崍保線所嗎?
憑著對路的直覺,慢慢往右下方切下去,荒草蔓生,根本不知這樣走會到哪裡,如果還要走回去,我能辨認清楚回頭路嗎?才走到這裡”回頭”的念頭己在心頭微漾。爬著鑽著,看見前方林間逐漸透徹,眼前一條白晃晃的保線路正在眼前閃爍著,心中一喜,往這一線清楚明白的路走著,恨不得立刻飛過去。也許是我太愛幻想,忘了腳底還有些崎嶇不平,正當跨越過最後一個倒木時,腳一踩空,腳踝卻給用力扭了下去。當下疼痛的無法站立,心想:完了!才沒走多久,就己受傷,我在步道旁休息了一下,唯一的安慰是找到了白亮亮的保線路。
希望這條路能帶我到溪谷對岸的崎萊保線所。轉了轉腳踝,已不像一瞬間那般疼痛,為了能趕上今日的進度,我隨即隨著保線路往西邊前進。之字型的緩上路易行,沒多久,通過一個小碎石地,路徑的上方有高壓電線通過。總算順利了!我鬆了口氣,在午后一片和煦中走著。
眼前的林相,路徑如此熟悉,連碎石坡都好像見過呀!才不到二十分鐘,我發覺怎麼這些路好像走過,再順著路徑往前,看到一處崩塌地,上頭有明顯的踩踏點,這不是在一個多小時前,我與張叔分別的地方嗎?
一個人總會胡思亂想,難道遇到了鬼擋牆?
這個還頗炎熱的午后,但還沒有夏日蟬鳴的山林裡,停下來,仍有一陣微風讓背後的汗水顯有涼意。心開始有些荒亂了,難道再回到原點,是上天提醒我:"孩子啊!給妳有回頭的機會,妳再考慮看看吧?"
我仍背著大背包,繼續找尋往前的路。這一次,我試著隨著高壓電線的方向,踩著底下人工鋪的碎石往上坡走,再上去幾乎是快70度的陡上,我也越來越接近另一個高壓電塔,腦袋瓜不能像往常一樣可以一邊發呆、一邊走路,而是不斷思索著要怎麼分辨方向與路徑,才不會花太多氣力找路。爬著走一步、滑下一步的碎時坡,忽然才想到,既然從這條走會走回原點,只要再順著這條保線路反方向走,就是我要前進的路線呀,這麼簡單的思考,卻在腦袋中轉那麼久才想到,幸好我走的慢,沒再多白費力氣。於是我沿著保線路再度往下走,一路上的支字型下坡終於有較順遂的感受了。
我鼓勵自己走到高壓電塔才吃中餐,其實肚子不是很餓,甚至還有點想吐。我想是自己太緊張,又沒方向感,獨自一個人走,沒有冷靜的橫衝直撞。
確定的道路,讓荒亂的心稍微冷靜。雖然祈禱不要再有之前的混亂,但還是要讓心裡有所準備,以便應付會有的狀況。
終於通過之字型下坡,逐漸進入森林,濃密的青草已快長滿步道,冬日午後的斜陽鑽進這片綠意盎然裡。這些出現的美帶來一點安慰。因為太久沒有人走過來,有時腰繞時也突然沒路徑,如果對面沒有路剛好接上,還得走上走下再探探路,有時也得鑽出被雜木擋住的路徑。我走得慢,不想再有多的荒亂。每通過一個地方,找到了路就鬆了口氣,路徑時而明顯,時而隱沒,一個人走得七上八下,尤其是發現在森林裡的路徑從一米多寛越來越小後,一直到像個小腸子般,我又見到了眼前碎石。
接近碎石,除了附近可能有高壓電塔外,亦或是即將有崩塌地形。趨前一望,心中一凜,眼前是一大片斷崖,對面幾座高壓電塔後是通往奇萊保線所的康莊大道。我要怎麼通過這一大片斷崖呢?
這才是林霧局的大哥說的:連台電都無法修好,放棄修好的路吧!
--待續--
- Apr 20 Sun 2008 10:39
行路難!能高越嶺天長斷崖(1)
我再度與森氏菊相遇, 如神話故事般,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跟著森氏菊走吧!祂們會帶領著我走到要去的地方。
發現這樣獨走經驗很難下筆,不同的滋味烙印在身體、心理上,唯一清楚的是承認自己自討苦吃。所以我沒拍什麼照片,無法有心情壓下快門,為了攀爬容易,最後只把相機打在大背包裡。
出發前幾個星期清雄告訴我(只差沒開口罵)那裡有很多山豬跑來跑去,連獵人都不敢單獨走那裡,我告訴他:我再帶山刀去。隔沒幾天他又說:聽說那裡河水暴漲要游泳過去,路都攤了,沒有路可以走過來。我說:你唬人,我看過地圖,那裡現在不會有河水暴漲。雖然我這麼回應,但心裡免不了還是擔心。後來正一又告訴我:是有砍草工人走過去,不過路壞了,比卡羅樓難走。
我無法想像比卡羅樓難走的路。
對於能高越嶺東段的印象一直停在八~九年前高繞過天長斷崖的印象,那一次走得頗順,只是到了磐石保線所遇上了賀伯颱風,看著山稜上的高壓電塔被颱風颳倒,冒出火花。我們足足在保線所吃住一星期,等到風雨停息後,也只能步行過許多坍方路,最後在接近銅門時攔便車下山。
在花蓮時曾經和同學騎單車到磐石保線所露營,那時才從畢碌羊頭縱走回來,因大雪遲歸一天,還上報,如花似玉的女同學是我的留守人,當她知道我被各大廣播媒體報失蹤時,在山下心急如焚的掉著眼淚。那一次露營就成了我們溫馨的回憶,至今我仍想念著她們(寫到這裡我有點忘了是先騎車還是先遲歸)。
每一個讓心波悸動之處,已在身體基因裡種下回憶,在磐石保線所點點滴滴讓我放心選擇出發,在浪漫的邊界裡想像。到盤石保線所之前,張叔說:前幾年有原住民在這條路上開車墜崖,我已經好幾年沒來了,我們還是白天開車比較好。心裡實在很不好意思,因為張叔送我過去之後還得自己一個人開回花蓮。快接近盤石前,二位拿著砍草機的工人告訴我們:有路可以一直走到五甲崩啊。
”車子可以開過去嗎?”
”可以!”
張叔替我高興著,因為之前銅門檢查哨的警察說:連盤石保線所都到不了,開車很危險,你們不要再上去了。但貼心的張叔早在花蓮警察局幫我辦好入山證,我還是決定上去看看.張叔也想說服我:”我們來銅門龍澗一日遊好了.....”
後來又遇到路邊做工程的工人,我們打算再確認一次,但這位仁兄喝醉了,他只是停在路邊準備上廁所。
前面的路到底如何呢?沒有人知道。
盤石保線所前那棵山櫻花已吐出一串串粉紅,不是假日的清晨沒有任何遊客來此。張叔已和林務局的員工打探路況。而我四處看看多年以前,台電阿伯好心收容我們的溫馨角落。
其實我很擔心聽到路不通的訊息,但還是得了解目前最清楚的訊息。
這位大哥說:天長斷崖整個崩掉了,連走都無法走過去,我之前也去走過,但全部的人都回頭,根本過不了,原本的高繞路,已經好幾年沒人走,路也不見了。之前的砍草工人是脫衣服,扶著木板游泳過天長隧道。台電也派直昇機勘查過地形,但崩塌的太嚴重了,也修不了。現在只能看看天長隧道的水退了沒,之前是有人在挖啦,但現在不知如何了!
"從盤石保線所過去4k的路就整個塌陷,就要開始走路,走不過去的.勸你們不要白費工夫了."這位大哥深吸一口煙,吐出的白煙慢飄散在清新的早晨裡。
”既然砍草工人可以過去,我想我也應該過的去;如果真的過不去,再回頭就好。”當時嘴巴雖然這麼說,但想回返的念頭其實接近零,決定獨走反而讓自己不設想太多,太多了會讓自己怯步。
才通過盤石沒多久,一大片被溪谷沖到路基全毀的崩塌地就在眼前。於此,要下車步行,一開始就得背著重裝氣喘虛虛上切,路徑明顯,我們開始想像之後的路也是這樣。才要繞到對面的產業道路時,路徑就消失了,還好只有一小段,我們從沖下來的乾溪溝繼續往下切才能接到對面的路。啊!才剛始而已,這樣的不確定感已令想獨行的我擔心了。
接回平坦的路,為了結省爾後的體力,張叔還幫我背大背包,一路再陪我走到天長隧道。日頭逐漸赤熱,有張叔如此細心又體貼的長輩陪著我,真讓我的心動搖起來,也不禁有許多的自我懷疑:”我真的可以一個人嗎?真的不害怕嗎?”
天長隧道口前的攤塌處仍跟多年前的一樣,隧道口前細小的溪水漴漴,為了捉住可以通過天長隧道的可能,我還特別穿了雨鞋,好通過長達一公里泥濘的隧道。一踏進隧道口,發現頭燈的亮度不能將最遠的黑暗處照得清楚,無法讓人在深深莫明的黑安心。還是想試著走走看,畢竟高繞要好大一圈,印象中要爬上爬上許多。
一踩進去,爛泥已到小腿這麼深,這也是我穿雨鞋的主因,不想刷登山鞋。我沒背大背包,雙腳用力的與爛泥跋河,不到十公尺的路,我已開始想像,在黑暗的洞裡,困在爛泥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窘況。
張叔只有一雙步鞋,也沒戴頭燈,而且之前的小隧道已經讓他的鞋子濕了,他還是覺得高繞比較好,而且我曾經走過高繞路。但,所有一切記憶也隨著年復一年逐漸塌掉的路消失,實在沒什麼印象,最後他從工寮後方找到了上切的康莊大道,而且路才剛砍草過不久。
難道是我很幸運嗎?才剛整理完山路,就可以坐享其成,不用在芧草堆裡游泳。雖然上攀至最高點的山徑頗陡,但至少確認這裡仍有人通行,我們放心的繼續往上,幾棵檜木已被噴上紅色的標記,但是到最高點時,卻找不到往下切的路。我們在高壓電塔四處找路,但四週的山徑才走沒多久就是雜草荒林。
怎麼辨呢?到最後對著指北針地圖找方向往下切,鑽在叢林裡的山坡上仍是很陡,張叔不斷問我:妳真的要一個人走過去嗎?我說:看看吧,如果找到路往下,就走走看。我心裡想著,是不是在這裡找不到路已在暗示我回頭是岸。
已經快到中午了,這裡沒有水源,張叔也忍著不吃我的飯糰,怕我肚子餓。他說:路是之字坡,繼續垂直往下切50、60公尺,如果方向對就可以找到路,如果再找不到,我們就回去吧!也許是有點緊張的關係,背著大背包在樹藤裡鑽來鑽去的我,隱隱約約已感受到難度。
各自分開點走後,不久,張叔大叫:找到路了,我還得費一些力氣,左鑽右爬的下切。
終於,找到讓我繼續走下去,又相當明顯的保線路。
我跟張叔說:再陪我走到斷崖崩塌處吧,如果可以通過那裡,我想之後的路應該會比較好走了。
往下的保線路易行,但遇到崩崖就一點也不有趣了。通過一個小崩塌,鬆了一口氣;又遇到了一個較大的,斜斜的崩塌地,細碎的沙石鋪在上頭,還沒有任何一種動物的足跡踩過去.張叔說:哇!一個踩不好就會滾下去。雖然張叔的腿長,但也極為小心翼翼的先以腳踩出較明顯的腳踏點,我再隨著他的步伐慢慢走。
我發現自己其實很依賴張叔,自己並非擔心一個人,而是很難脫離這樣令人放心的依賴感,就好像在尼泊爾健行,即便是敏希沒去過,不知路在哪裡,但令人心安的感覺很難讓自己大步走向不穩定的未知,除非打從一開始就是實實在在一個人。
通過這片崩塌地後,我用自己的想像以為這是最後一個了,後來才知這是一種安慰。還是必需跟張叔告別,不然會讓他太晚下山,而且回程的路還有一段不清楚。我跟他說:你真是我的活菩薩啊!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消失,我的眼眶熱了起來,從這一刻開始,就剩我一人了。鮮綠的草在保線路旁,但我無法像以前一樣有著悠閒的眼睛欣賞,才不到5分鐘,又遇上了崩塌。 -待續-
PS:這一篇是1月就寫的一直到現在
- Mar 10 Mon 2008 20:51
Swayay! Sediq Vuvu!


Malusu
mergalas-gu germida-isu!VuVu!
Ima ha-ang su?
Yuqu "Yu-Li"
牙牙學語,把賽德克語的”很高興認識你”說成”你讓我很癢"........
當場所有坐在椅子上烤火的人笑到差一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第一次以田調的名義和部落的老人們聊天
但我卻開口說不出什麼話來
該怎麼說話?搞笑的,文靜的,正經八百的(但我很討厭這種太嚴肅的嘴臉)?
離開部落很久了
找不到那根天線
這個時候,旁邊的友人跑去雜貨店搬了幾瓶木瓜牛奶加啤酒.
越來越多人來了,但友人卻不斷催促:妳好了沒?妳好了沒?
我瞄不準自己該怎麼精準的提問
總覺得應該要常常泡在部落裡,三不五時就聊一下天
可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在火堆前烤火,沒有目的的瞎扯
其實,回台北路上我不斷的掉眼淚,因為我無法被真實的感覺所欺騙。一直以為,回到部落,好像可以找到些什麼,但卻發現在這裡,自己什麼都沒有,我仍舊害怕訪談,擔心聽到不同的說法,但終究還是遇到不同立場的聲音。學術的訓練曾經告訴我要客觀面對,在現實處境下,自己沒有能力做到,而且這並不是為了學術調查才去的。幾番來回之下,又回到筆記本裡寫下的第一句話:
我不太喜歡這樣的不安,必需找到核心的價值,才可以堅持下去。
仍在核心的價值裡徘徊猶疑,甚至開始拿起退堂鼓準備奏樂了,傳播媒體才不會管什麼價值,只看如何消費這些部落文代資產,我很擔心自己最後只成為一種消費形式的推手而已,但又要有這樣的包裝才可生存下去。
有時會聽到:妳讀了很多的書,我實在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我說:有很多時候知識是拿來唬人罷了,不要管這些了。
.......
.......
.......
我沒請VuVu穿上傳統衣,反而是村民提議要我幫VuVu拍照。個性活潑的Vuvu回家換好衣服後,開開心心的拍著。而我可以做的,就是把照片加洗放大,讓她們能貼在家裡的牆上,很多人的家裡好像都會貼自己的相片。
當友人把我的照相機拿過去拍他朋友時,這位VuVu穿著傳統衣的背影似乎帶著我快走進另一個歷史回憶裡。我焦急的希望快點拿到相機,拿到相機時,VuVu鮮豔的身影在現代的柏油馬路上像一把火焰般燒著,她搞笑的舉起雙手,友人又請她回頭,但我卻不知如何對她無邪又燦爛的笑說再見。
- Feb 17 Sun 2008 23:41
能高越嶺-天池霧淞

2008年第一波強烈寒流下來,我就灌了一些威士忌,在天池山莊滿臉通紅的走來走去,其實已經從前一晚就開始喝小紅了。現在想起自己的不知好歹與憨膽,在論文口試完神智不清,不顧一切的從花蓮走到這裡。好像用盡一切力氣般,這樣的強度讓我在尼泊爾加德滿都的國內機場等飛機時,還可以拿出筆記本寫下一小段獨走的心情。
老是在許多錯亂的時空下,品嚐這些讓心情混亂與來不及調試的交界線。我已無法被什麼人生道理或前途一片光明的話語所激勵,因為當時的我不想再接受人生應該要如何如何照著常理的正軌走,有時走在危崖驚險之處,才能感受"活"是什麼。不過終究還是明白,在這一切筋疲力盡之後,有天池山莊的溫暖與安全讓我可以稍稍依賴一下下,才可以讓自己如此放肆與任性。

因為我已經快冷死了,下午又躲進被窩裡,被子也冰冰的,在裡頭發抖了很久才能暖被打盹。最後還是清雄和老邱他們說火已經起好,才足以讓我從被窩裡鑽出來。但是,在廚房裡"起火"根本只是一堆狼煙,嗆得大家噴淚咳嗽。火呢?火呢?我衝去小木屋前拿火種,希望一下子就可以升起熊熊烈火取暖,可是室內不通風,還是把整鍋火碳搬到門外。風一吹,火勢才漸漸轉大。後來好像疑似燒了一把可以當椅子坐的木頭,火才趨於穩定。
我決定和火在一起了,只有它才能給我足夠的溫暖。
一邊烤火,可以一邊發呆,不知是太溫暖了,還是酒喝多了,還是缺氧?覺得四週景物開始在頭上天旋地轉的跳舞,頓時間只想躺在地上。有時會有一、二個登山客來搭個腔,我只想跟火默默在一起,加上頭暈,實在是鼓不起什麼氣力說些什麼,我想那時一個人對著火爐哼哼唱唱的活像個自閉兒吧!
天真的想要去撿很多很多木頭,可以燒到晚上,清雄告訴我晚上就要躲在被窩裡睡大覺了,有誰會在外面吹冷風燒木頭?我忘記了旁邊是山莊,不用露宿。

有了溫暖,雲也開了。雲霧散去之際,整片霜白像甜甜圈上的糖粉撒滿奇萊南華山區。斜陽鑽透雲霧,這是繼續留在山上的禮物,一些登山朋友到了奇萊南華,聽說也看到這一整片掛在箭竹草原的晶白霧淞。

楊喚曾寫一首詩,裡面有一句好像意思是這樣子的:風兒沒有自己的家,走來走去,不知到哪裡才可以停下(我忘了原文是什麼)我想風兒喜歡白雲背後的天空藍,藍天一出現,風兒就暫歇疾速的步伐。


仍有一潭孔雀藍碧水澄澈的鑲在瀑布的冬景裡,嘩啦啦啦。

放晴後,鐡杉掛了冰鑽,風一吹動,叮噹 ㄎㄧㄥㄎㄧㄤ的飄下一些融化的冰水。我的腳其實已經扭傷了,實在很想慢慢走就好,可是小賴好像是噴射火箭炮,看她很擔心自己會破紀錄走超過2小時半的樣子,我還是硬著頭皮跟著她的步伐。嗚~~到現在腳踝還會痛呢

- Jan 19 Sat 2008 10:41
2008雪山-往黑森林

和喜歡的朋友一起親近山林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有一回冬季在黑森林裡來回接人、送人。一個人穿著冰爪、帶著冰斧走過這片冰林,也曾踩在雪深及膝的黑森林,一邊快要罵出髒話的跋腿下山。

原來我還蠻喜歡黑森林的,但我卻無法用相機記錄這片森林的樣貎。到了黑森林營地時,興奮的在那裡晃了幾圈,我們曾在這雪白黑森林裡生活過幾個冬天。


獨自再走到圈谷,想記錄久圍的雪山主峰,可惜天氣已經開始變壞。今年第一次踏上雪徑,冬天也將在天寒地凍的山區過年。


啊呀!我寫不完這篇了......
- Jan 19 Sat 2008 10:35
2008雪山-在Sagarmatha國家公園之前

這裡大概是目前我爬山以來最有熟悉感的大山,大學時代時,幾次雪訓和二次聖稜縱走基礎訓練都在這個山區裡渡過。而我,也要再回去”他鄉”。六年之後(啊!已經這麼久了)在這個特別的階段裡,我(將)再度重溫這些對我生命脈胳裡重要的地方。每次帶隊出國,我都會面臨一個功課檢示生命處境的狀態。有許多因緣聚合好像都在不同的時間線性上發生,等待未來交疊時擦撞出不同的火花。
記憶中不曾拿著鏡頭拍下這樣的三六九山莊,也許是山裡的靜謐、悠緩的步伐、不錯的天氣,加上這一路上,難得沒有絡繹不絕的登山客。

太喜歡這樣的安靜,以致於一回到繁閙的台北街頭都有一種煩悶的壓迫感。會有快20天的時間,我可以每天對著喜馬拉雅山脈,而什麼時候可以停止會讓自己重傷的追尋?


輕鴻一瞥的走過這些過往,在往事裡隨意撿起記憶的落葉。

沈戀在藍天下翻飛而起的雲絮,我曾經拿著畫筆畫下白木林,為祂填上心裡想像的色韻。也曾走進白木林,看著一片鮮紅的巒大花楸。能訴說的盡是一片往事。在往事下,所有的風景捲進熟悉裡。

原本提議要有這次活動的人都沒參加,而我帶著一種抱歉的心情上山,因為當登山的目的成為一種責任時,就不再是單純的接近自然了。
- Jan 18 Fri 2008 16:01
霞喀羅-橋.徑

夜裡,我看不見吊橋另外一端的終點,沒有距離感,眼前是一團濃濃的黑,只有飛到眼前的霧氣撲上一陣陣白氣。
眼前的木板穩固嗎?我看不清楚,看不到的終點,讓我的腳步不會加快,反而更小心翼翼踩踏在溪水淙淙的暗夜裡。其實,那時才不到六點,夜色就好像被所有的黑幕隴罩。
我稍稍把頭瞥向溪谷,想看看這溪谷有多深,但深怕另一團黑如一個大黑洞,把我吸了下去,我走在吊橋的中間,不偏不倚的往前移動,好像走歪了,就會從鐵線的大洞裡,如劇情片般的掉下溪谷。所以我想像著,不能讓這樣會令人張大嘴巴的失誤發生,然而這一切就只是我看不到黑夜中的那一端所幻想的靈異事件。
這是一個人在黑夜裡走在300公尺吊橋上的經驗。與這些照片相關的是,”走在吊橋上”,但地點則與這些照片毫無相關。我忍不住先回味了搖晃在黑夜裡的些許慌張。

終究,我還是覺得吊橋有一股濃濃的畫意在,吊橋不是平的,不是直的,是一條弧線。在二側山谷裡,放著一個固定的微笑。映在木板上曲折的平行線,仍交集光與線的節奏,讓行與其上的人沿著有規律的次序行走。

喜歡看吊橋上的人,晃呀晃的,停格在二側山谷間,吊橋讓我們得以跨越在溪谷之上,想像如飛鷹騰空其中,望向清澈的漴漴流水。但,一瞬間,又被左右或上下晃動的腳步震醒,怕自己真的從鐵絲洞口鑽了出去。真是有點尷尬的想像。

吊橋微微曲折前進,它的盡頭鑽進一片楓色裡。朝日暖韻也鑽進不同色系的樹梢中。

另一種常在山裡出現的,是美麗的木橋,天然的木頭本身就有自然曲線,不似人工設計般工整有理性。踩著黃葉鋪成的山徑,我走進一幅畫裡,畫裡有自己悠然的想像,有你們在身旁的微笑。

小橋與親近的水徑是行者願意停駐的地方,尤其之後已經沒有水源。若有一隻可愛的褐樹蛙在石頭上,牠看到的人類是否跟我看到的角度一樣?
一股涼意被山風不斷捲起,常常有人問:山裡的水可以直接喝嗎?到現在我還沒喝到送醫急救過,這問句應該對我來說應是肯定句了。

像是脊錐動物的骨骸般躺在山林,結實的木橋在自然裡有著工整的不協調,太整齊,好像是一連串節奏理性的音符,啪啦啪啦的讓登山者走過。

橋斷,但仍阻檔不住前行的腳步。我在橋的另一端看著類似災難片的畫面,崩壁後是一欉綠意,這橋,何時會再是橋呢?
- Jan 11 Fri 2008 23:58
霞喀羅-留記部落的粉彩

要怎麼留住部落的色彩?
記憶會褪去,相片呈現的是去脈胳化的凝視,而我仍把對部落自然浪漫的想像揮灑凍結在如粉彩般的記憶中。忘了要停駐,才能真正在心中留下部落的顏色。

一直還沒有勇氣再拾畫筆把色彩的感覺找回來,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僵硬了,還是手沒感覺,在這令我想擁抱的色彩中,突然湧起一種快癈掉的感受,裡頭躲藏著一片荒蕪。美和自然的浪漫情懷總成為鄉間部落的想像,我同樣也是製造這一大片濫殤的共犯。即便如此,我還是製造出這樣美的幻像出來,驚覺攝影如蘇珊.宋妲所提及:從一開始,攝影便指向了捕捉最大可能數目的題材,可是繪畫從來沒有這麼帝國主義式的視野。那麼,我用繪畫的角度捕捉,以攝影的方式記錄,那是趨近於中間路線嗎?

夕陽的暮光溫和,真想知道,一年四季在這裡居住的人們,如何在不同顏色的風景中生活?他們眼裡的楓林是怎麼樣子的?

最近不知怎麼了,身體一直想回山上歇息,看到都市的種種,實在有一種人造塑膠的空虛感。並非我對流行文化的一切完全不去注視,我的眼光仍會停留在女性服飾的線條以及女用手提包的各種造型上,偶爾,目光會隨著打扮新潮入時的OL女郎移動。
我發現自己在都市裡太噪動不安,今天同事討論讀書會的主題:吃喝玩樂的高票當選,但我卻沒有選這一類,我選的是文、史、哲類的。當然這種一看就會另人打瞌睡的類別是不會有多少票數的。不知怎麼了,我對當下流行資訊或是資本工業架構出來的吃喝玩樂實在興趣缺缺,倒是用火燒蕃薯,或者把香腸燒焦之類的會比較讓我回味。
PS:從養老往新竹秀巒部落途中
- Dec 26 Wed 2007 23:05
霞喀羅-夜夜夜烤
上次獨處訓練燒了一夜的篝火在心中未熄,我又跟好友H說:要不要上山烤個香腸啊?他說:這次上山正打算餐餐用柴火燒柴煮飯呢!於是托了學妹的福(因為學長從小到大就傳承要疼愛學妹的優良傳統)我也能以調查之名,行游手好閒之實。就這樣烤、烤、烤了幾天。
以下是借用愛學妹的智慧,含莘如苦打字上去的。
(學姐明示半天,怎麼還讓我一個字一個字打,不給COPY)
以下的H全名為Hunan=布農族獵人的意思
*秀巒隊:熱愛柿子,升營火,用鐮刀摧殘新生樹木(所以wind去都會替樹木驚聲哀嚎一番--刀下留樹啊!),愛飆車(至學妹吐死於度外à不只是學妹,我若坐在他的後座也是一開門還來不及走就噴出來了),從幼稚園就開始烤香腸,開始升營火,開始砍樹,愛水鹿肉勝過愛山羊肉的H學長。
*大武隊:熱愛紅酒(置自己吐死於度外),上山愛當小孩子(難怪wind覺得H很有父愛),笑聲比講出來的笑話好笑(原來wind有這種潛能,笑聲=笑話),半工半讀的學姐
*雪峰隊:為人正直,熱心公益,最尊敬長輩,集優點於一身的愛哭鬼
*南湖隊:愛烤香腸愛烤地瓜卻分不出食物好不好吃的吳學弟.(其實wind在想,要把烤的傳承一代一代傳下去,這樣上山才可以一直吃到老)
難怪有一家圓滿的感覺,經過數十個世代後,就在這一次燒烤在一起了。
這篇記錄主要是給那個在南橫 (搞錯了,是在丹大哦)還有些情傷的學弟看的,此外他還欠了幾百杯飲料的樣子,所以我懷疑他是不敢來面對債務,在情感、欠來欠去的糾葛下,我們還是有一絲的慈悲心腸,在起火時,大家有著各自不同的表述:
*H:如果文*在,會更有趣,他是一個開心果。(原來學弟變成一種水果也是受學長青睞的一種方式)
*Wind:沒有文*在,沒有一起在山裡飆歌的人......不能在山上唱出眼淚......
*"愛學妹"心想:這個文*,如果那個她有來,大概他會馬上衝過來(啊!後來我想到,其實這是我想的,愛學妹不過隨聲應和)
*吳學弟忠厚老實,我映象裡,他一直很乖,隨時奉命行事。
這一夜在武神駐在所,這裡不知為何已架滿竹製棚架可供紮營。我們選了一處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方搭起外帳,忘了說,這次沒有帶帳篷,有一個建築專業的學長在,總是不擔心沒地方窩,要是我大概沒下雨就會混水摸魚的綁綁繩子了表心意。
其實要烤東西是很忙碌的,要找柴火,起火,還要忙著吹氣、吐氣、閃濃煙、掉眼淚,火起來後,要加柴,尋找合適的位置,照顧好要烤的東西。因為我不會砍柴,所以比較多機會掉掉眼淚跟練練肺活量。有美酒在旁時,心裡只想著要烤到什麼程度,配酒才會更美味。
H一看到上面的魷魚就大聲叫:誰把魷魚弄成那樣?我厚臉皮回:是我啦!夜市裡賣的烤魷魚不是長這樣嗎?其實我和學妹不太專心的烤東西,大概我們只是要感覺,但是H其實上輩子大概是日本來的,所以連烤東西都很要求,我大概是蠻夷之邦來的,只要東西放在火碳上有熟可吃就好,至於形狀顏色就不管了。
高難度的烤地瓜要避免快速碳化,聽說烤成功了可以升格成為地瓜王子。外表雖然像黑黑的"那個",但用手一撥開來燙手的地瓜,憨甜的香味、晶透的鮮黃,讓人只想一口含在嘴裡,這實在是叢林裡最大的樂趣,不用堆土窯,只要在旁邊等,就有得吃。所以趕緊留下記錄,要給文*學弟看看我們的快樂與溫馨。只可惜你不在......
學長很堅持要烤竹筒飯,所以不辭辛勞還爬上了陡峭的山壁、越過碎石坡上山取竹,還一路拖著竹子回家。為了給學長充足的面子,我看著他做的竹筒,雖然知道結果不會太成功,還是沒阻止他,事實上是我"見死不救"。因為已經很飽了,而且連香腸都還沒拿出來。
貼心的學妹叫學弟背了一缶愛心小紅上山,如果當年我認識那麼可愛的學弟妹,我想,大概對爬山不會有那麼多思索,每天酒醉樂歌就心滿意足了,哪還有什麼心思看到缺口。
人好像有一定的領域感,只有我們四人的武神駐在所,讓我盡情的灌著小紅,火越旺,眼皮甚重,心卻輕盈了,我倒卧在睡墊上,不管吃飽的胃會胃酸倒流,這是山裡,卻是滿口的海鮮味。依稀之中只聽見H說:小姐,妳喝很多酒哦!可憐的他除了整晚睡不著,還被我的酒氣醺。而學弟是半夜起來加柴火,H原本以為學弟忽然起來發呆,結果一下子把柴全燒光了,這件事被H唸了好幾次。我睡到一半也爬起來,H問我:妳還好吧?我矇矓的回應:我想吐.......(因為這樣,所以才有學妹那樣的前言,其實我不覺得我喝很多,只是太久(一個月)沒喝了吧!)
*全學弟,這罐小紅不會太酸澀,還蠻好喝的,是法國來的,請你用力的記,下次就換你背了.
此陽光少年就是忠厚的學弟是也,他總是任勞任怨,願聽學長一切差遣。雖然嚴格的H老是會挑剔:你扛回來的木頭大部分都是濕的,而且不耐燒。是乾,是濕真的要經驗來判別,這種會被唸的工作好像自然的落在學弟身上,我能貢獻的仍是”煽風點火”一番,都是文*學弟沒有來,只有一個學弟可被H唸。
午餐我們還是很快樂的用火煮泡麵,用的鄉野情火柴實在不像火柴,像超小型的煙火,咻一下就沒了。我們把一盒新火柴磨得快沒了,火還沒升起來。記得煮這一餐就花了一個多小時,真是像古人啊!只差沒去打獵,以前看古裝劇,很多大俠在野外都會有野烤吃,一股曠野情懷原來是看古裝劇來的。
這一夜,我發現H終於有老到可以講古的氛圍了,所以他契而不捨的跟學弟把原來在駐在所的熊熊烈火搬家,這樣才能濤濤不絕下去。H告訴我們:跟布農族的獵人上山學到如何選柴,起火.以前在做調查時,夜夜起火睡在篝火旁.布農族幫忙做黑熊調查所架設的陷阱比較會讓台灣黑熊上當,美國來的泊來品黑熊不太愛理.....說著說著,黑幕之下,少了歌聲,文*學弟....都是你沒來.....
溫暖的柴火霹哩叭啦的在暗夜中跳舞,有些劇烈的小火星,蹦的一聲如流星般飛過來,成了隕石,睡墊上越來越多隕石洞。如果它們不那麼活潑,我想我會很樂意把睡袋搬篝火旁,因為我怕那些昂貴的保暖裝備成了月球表面。
在草堆旁,我和學妹像"娘娘"似的各自躺在睡墊上,H和學弟則坐在不同的角落。只是有點可惜,不能放心的躺著,要躲避隨時衝過來的"隕石"。
厚臉皮的接受清大同學美味的桑甚伏特加酒,所以臉又變成粉紅色了吧!
篝火是誠摰的友情燃起的溫暖,交會的心在暗夜中閃爍發亮。
酒醒,但人卻想睡了。H真的很像阿伯了,叫我們回學妹說像鬼屋的駐在所睡,獨自一人清理仍火熱的碳火。空氣中飄散著水掝著熱碳及泥土的熱氣。他慈祥的身影真讓我覺得可以生一打小孩來照顧了。呵~~
PS:親愛的H在出發前還把我會忘記帶的東西重新點名過,結果這一次我記得帶頭燈,但是電池沒電。
- Dec 24 Mon 2007 12:40
霞喀羅-冬色紅綠

冬日的火紅仍在台灣森綠裡燃燒。
離不開這樣的對比,對我來說:來這裡做”調查”這件事,已經是這次上山最漂亮的”正當性”,把正事抛諸腦後。
火紅的碳火,延續在白日每個健行者行色匆匆的步伐下,不知他們是否可以感受到眼前如聖誕節般有點夢幻的森林小徑。
我已不想成為一個健行者,但還忙著記錄在最後天色餘暉照映下,這些飄散一地的,落在樹梢、躺在蕨葉上坐搖藍的,會隨著時間褪去的熱焰。

可愛年輕的身影隨地坐在一席成熟的落葉上,我看見青春,也看見自己流連。

只能送大家一把冬日紅綠,恰巧在都市裡滿街是聖誔節氣氛的歡樂下,一同看見自然顏色。

- Dec 12 Wed 2007 22:09
【桶后】在風與溪流間穿梭

這一次的單騎行原本是為了明年要去浸水營林道前的暖身,已經二年多沒騎單車的我,幸好還沒忘記躍上坐墊後可以隨風馳騁的快感。
不過,我忘了怎麼拆輪子、裝輪子。
從台灣東部到加拿大硌磯山脈國家公園的美景,一直是我單車行旅美麗的回憶,所以也養成了在美麗的地方騎單車的習慣。一到台北,騎了幾次以後,實在很不想再牽單車出門,就這麼把單車孤單的放了二年多。
因為多年前在硌磯山脈騎單車傷了膝蓋,所以每次只要騎超過40公里,我的膝蓋就會痛到無法踩行。往桶后的路並不難行,植物學家也把車子開到很近的地方開始騎,雖然腿和手還隱隱酸痛(註1),但一開始的小下坡,就讓我飛起來了。

從烏來騎過檢查哨不久,就是下坡,和一陣陣冷列的山風交身而過,眼前出現一個令我驚豔的大曲彎,不由得脫口而出:哇!這裡好漂亮哦。
我又像一個小孩子,興奮的期待,再往上游騎會看到什麼。每一處不同的曲彎或深潭,皆是一幅我想定格的風景,只是我沒有相機,而現在拿畫筆的手已僵硬。
溪旁的黃金楓(好像是吧?)已是冬日的妝扮,現在不是玩水的季節,但也帶來冬日的寧靜。這條路通往宜蘭的礁溪,我想到要推車就不想騎過去,但是,現在回想起這裡的美,特別是在北部,竟然衝動的想:為什麼不試看看呢?

蜿蜒的桶后溪像一條碧澄澄的絲帶,"碧"為青綠的玉石,這條會流動的玉石帶著春暖、夏涼、秋濃、冬清,不斷流過泰雅族人的傳統領域。
也曾經在美麗清徹的南澳南溪旁住了三年,眼前碧綠的絲帶引領我走到清徹的回憶裡。此刻我忽然想到曾取笑一個朋友很念舊,一直活在過去,自己何嚐不是將依山傍水的生活裡,一些原本叨擾的過往消除,留下自己要的美麗。
能到河邊是一件很棒的事,如果夏天來這裡,我一定會跳下去游泳。
有人問我:為何不去環島呢?
啊,我只想在沒有很多空氣污染的地方哼著:快樂向前行。
所以,從來沒有想要環島的念頭。因為我與單車一起到不同美麗的地方,對自己而言已相當滿足。
註一:
因為我的右肩一直會痛,好心的朋友們前一天帶我到一個特別的地方針炙,結果針到快結束吧,我的意識一模糊,聽說就直接從椅子上直接摔到地板。
不過,我一點意識也沒有,直接進入另一個空間,不知道自己暈了過去。拔完針直覺得爬了一個星期的長程縱走也不會有如此酸疼的感覺,這真是一個奇妙的經驗。不過,在那一剎那間,我感受到一股慈悲的力量.
原本還在想可能騎5公里就要下來推車了呢!
但桶后一路上太美了,不由得,我忘了原本的酸痛,一路到河邊。
PS:我仍舊沒帶相機,所以只好用身體記憶冬日時分桶后林道的美麗,一直到山的那頭.
- Nov 23 Fri 2007 22:31
越過卡羅樓(4)二輪行

不知道這樣算"放鴿子"的另一種形式嗎?二個伙伴從天池走到屯原步行十多公里的山徑,而我有二個輪子代步。能做的只是將他們大背包裡比較重又用不到的裝備塞進自己的大背包裡。
本來以為坐在歐豆拜上會像雲霄飛車般,飛快駛過能高越嶺西段,但是清雄有點擔心我會害怕,所以速度比平常慢。碰隆碰隆經過吊橋,越過較狹窄的山徑後,他問我會不會害怕,我告訴他:"你不是叫我要相信你嗎?"坐在後座的我,想像如果自己騎單車,不知道在經過這些落差時,是不是也能快速調整身體的反應,飛過這些躺在山徑上大大小小的石頭。有些較危險的步道,我也必需以步行通過,而清雄就這樣騎過細細長長的碎石斷崖。
試著以一種貼近原住民在山區工作的樣貌,經驗這次坐歐豆拜下山的過程。看見小小一部分在山上的生活,雖然會因我在旁邊而有些改變。腳下踏著的,是他們鋪好的路,走過的,是他們以木頭架好的橋,那些汗水早已多次與這片山林裡交融。這些事我一樣也做不來,只能打打鍵盤,有點高談闊論的寫下在山裡如何閒逸的心情。我從來不了解山上的生活,心再野,也無法像以前純學生一樣翹課上山去。
透過清雄點點滴滴的分享,我聽見他眼裡黃山雀、朱鸝的身影在樹稍跳躍,他告訴我,看母鳥刁回什麼樣的小虫子回巢就能知道巢裡的鳥寶寶長多大,所以就知道大概多久小鳥就會長大。我的眼睛看不到這些身影,更不用說有機會可以看到牠們捉回什麼蟲了。觀察生物的人大多總會查關於知識所架構的專有名詞來認識自然,然後拍照記錄,每一種生物便成了分類下的無生命體,自然與生活間總還隔著一段距離。
"靠山依海"為生的人,必需以自然生活著,而在都市的我,對於自然的心情其實只是一種閒暇而已。清雄在步道上放了很多自製的鳥巢,雖說他是要"贖罪用",但想法卻簡單樸實,看到高掛樹幹的鳥巢,不知道有沒有小寶寶住在裡面了?
每次經過雲海保線所附近,總會看到養蜂人家的蜂巢,其實我經過時,很想掀開來看看,原來養蜂人家就是清雄。如果下次我不小心把蜂巢毀了,也許他會原諒我像小孩子般的調皮了。
在以前的傳統上,被認定為優秀的太魯閣族男性,必需具備獵首及狩獵技巧,其次是守規矩與心地好,不知道這些祖先的傳統信念如何銘刻在奇萊山區的他們身上?那一道彩虹橋是怎麼跨過他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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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此篇時,我不由得想起前一陣子看馬耀.比吼導演的一部紀錄片<揹起玉山最高峰>。他說在拍這部片時,當初在拍<國家共匪>(片名好像是這樣)時,他聯想到透過紀錄片探討”價值”這件事。昔日原住民將一百多公斤重的于佑任銅像扛上玉山主峰,因”改朝換代”于佑任的銅像已被拆除,對於當年辛苦背上去的原住民而言,本來是一件一直被流傳的佳話,如今卻成為一種不能言說的尷尬。而片中的布農族長者,因早年為了謀生,常年負重而傷了膝蓋。
馬耀.比吼原本以為,紀錄片如同一個可以讓原住民發聲的武器,他們可以在鏡頭前大聲的把所有不滿說出來,但是當他拍攝這些長者時,卻發現他們從未控訴過任何一個人。影片的重點不在於于佑任,而在於我們看見不同的政治權利影響下,從原住民的位置看到(玉)山對於他們的意義。這是在漢人(尤其是中產階級以上)生活背景下較難視見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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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居住在山區的太魯閣族在日據時期被歸屬為泰雅族的一支,經過族人們多年來自我認同及不斷加強其族群意識下,推動正名運動,要求獨立族群,終在2003年元月時正名。
不過,國家政治機器又如何思考"土地"及"原住民"之生存權利。(也就是說如果我的祖先在這裡住了好幾百年,忽然有一個外來政權制定法律,規定這些山林應納為國家的當然財產,限制原本依存土地而生的原住民們不能做原來的事),這個議題近幾年早已沸沸揚揚,也成了政治人物的"口號"或者"政治籌碼"。
我只能大膽又小聲的告訴自己:不要以為,山林是"大家"的,這個大家,有時候會是在一連串政治霸權下多數優勢族群的觀點。
不知怎麼了,本來是要寫軟性的東西,不料到最後卻走到族群權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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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感謝載我們到合歡山的正一夫婦,他們很有耐心的在登山口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被我放鴿子的二人。他們可能在心裡嘀咕,為何自己不是女的。哈!
PS:之前寫的幾篇發現一個傻傻分不清楚的錯誤-->圖片中的"卡羅樓" 我寫成 "卡羅樓"
- Nov 20 Tue 2007 16:52
越過卡羅樓(3)斷稜崖險
如果有一天
還會回到這裡,
我不會忘記,
是為了,
在斷稜崖險上,
森氏菊的倩影。
打開奇萊山屋的窗戶,夜裡的閃爍星斗滿天,卻讓我不敢接近太遙遠的美麗,怕又陷在北印的星空裡。那時同樣三個伙伴躺在快四千公尺的夏夜星空下,最後只有我一個在村民家的頂樓露宿。沒有人一起做有點傻的事(因為他們都怕自己會被冷到),那是一種扎實的孤單,雖然我知道他們特意不把房門關上,怕我覺得受寒時,還有一個溫暖之處可以歇息。
那樣的夜多美,但我好像害怕再接近如此會刻在心裡很久的記憶,怕那滿天發亮的星空在記憶中熄滅。
在高山的身體,總需尋得溫暖的憑藉,九點以前,我們已鑽進睡袋"補眠",睡飽對正在登山的我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這樣可以走得很遠很累,走到摸黑我也不擔心。因為早睡,隔日的精神來了,走在往主峰的稜線上,已經不像昨日如此疲憊。
<像女巫的wind>
前一晚還在猶疑要不要上主峰,但天文學家問了不少奇萊的鬼怪故事,我有點擔心一個人留在山腳下會忽然遇到不知名的怪婆婆,所以還是一起攀爬主峰。雖已秋天,整個箭竹草原卻仍是綠意一片,我想是濃霜未降。
走上主峰,精采的視野我認為還是在上主峰前那段陡上的坡。
<卡羅樓>
在台灣山岳74期的介紹裡,我寫下:台灣高山地區有許多的斷崖,其中著名的卡羅樓斷崖氣勢磅礡,狹瘦綿長達5000公尺。位於奇萊大斷崖上的最高峰即卡羅樓山,四面均為千尺絕壁,山勢陡然下降,由灌木到箭竹的層次分明,玉山香青和玉山杜鵑匍匐橫生,險峻的氣氛中,又隱藏奇麗山貌。
其實當時我只在奇萊主峰的路上端看一面綠色、一面是崩崖壁壘分明的卡樓羅山群。遠遠看著總被雲霧圍繞的卡樓羅,這次我終於接近了,也親身感受當雲霧要沖上山脊時,被龐大的山擋住遂而昇起,卻也沒越過山稜,而成為半邊雲海的景緻。
從主峰走向卡羅樓斷崖,剛開始沿著等高線不難行的腰繞路。越接近卡樓羅,更破碎的地形也越來越令人想像後面的斷稜有多驚險,沿途已架設好的粗綿繩的確在某些不好踏足之地給山者一個支持的力量。不過在安全的範圍內,儘量不依靠人工物攀爬一直是我對自己攀登的要求,因為並不是每個所到之處都有架設好的繩索。
通過這樣的碎石坡,讓人拿捏不定,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無法用眼睛測量,如果是較小的碎石坡,可以不猶豫以近似滑雪的姿態與力氣下滑,如果是更大的石堆,則判斷如何選擇落差不大的石頭跨越前行。偏偏這裡的石堆,不大不小,原以為穩固的大石,一踩下去還會往下滑動,要隨時應變自己的平衡,真的格外費力。
越過卡羅樓山前,只要稍為出現藍天的踪影,我們會興奮的仰望天際,縱然四週雲霧昇起,會下雨的積雨雲如巨大天獸般從山谷下洶湧竄起。
一路上這些白色的微笑我們原本以為是法國菊,下山後植物學家告訴我這些竟是數量稀少的森氏菊,特別讓我有感受的是,森氏菊主要分佈在花蓮的山區。中午,我們在瘦稜上一塊小小的空地吃午餐,森氏菊即在狹小山徑的邊緣,還有一些隨著一傾而下的斷稜絕壁一直到下面的山谷裡,我們踏在有森氏菊的秋徑上,短暫的相逢,我忘不了過完一大片要停下來喘息的碎石坡旁,一大叢雪白黃心的森氏菊,讓人在好似無情的石坡上看到有情之處,在淒涼中有了活潑的生氣。
這麼走過感覺很遠的瘦稜山徑後,我不斷想拿地圖對照走到哪裡,有時還要特意循著地形在架設的白繩上跨來跨去,其實不是很好走。
這些破碎的稜線走起來感覺很長,走著走著,眼前的山徑會不見,然後出現在幾近垂直的山壁上。我會走的比較前面最主要的原因是,隨著下坡的力量,PP長褲不斷往下掉,我得一直往上拉,拉到最後已經有一種攉出去的不管,因為我發現自己走走停停拉褲子,走得很不順。
通過最後一段碎石坡後,我吵著要GPS確認方格座標好在地圖上定位,一看地圖,我們在舊的卡東山屋下方的石堆上,通過森林後,就可以接到草原坡,進了森林沒預料到山徑已如此緩上,原本以為會更陡一些的預期讓我覺得提早輕鬆了起來。
雖然雨嘩啦下了起來,但離天池近了,淋了一身濕冷,我也不擔心。
PS:
1.天池山莊的莊主正一大哥說:妳的腳那麼短,怎麼可 以爬得過來?我想,不爬過去怎會到的了天池。
2.下次記得要穿不會一直掉下去的長褲。
3.沒帶相機,所以大部分的照片都是植物學家照的。
****特別感謝Leon提供可以先用眼睛走過一次的 奇萊連峰 ****
- Nov 12 Mon 2007 20:45
越過卡羅樓(2)疲憊一身

真的要放下所有的事,我才得以出發,在出發前後,我各趕出二萬字的論文,遊走於文字與山脈間。
出發前其實沒有太多心思想這次爬山的事,連需要修改入園證,都有好心人士幫忙接手做了,我只等著出發。那一夜,往合歡山的路還飄著雨,這場細雨的冷飄進了些許不安的情緒。
記得出發那一天傍晚,走在台北的街上,手上握著一份剛從郵局領到的掛號,裡頭是年初時老師叫我投稿的期刊論文。用不是很靈光的數學算了一下,規定的交稿日竟在下山後的星期五,啊!不到四天的時間,就得交稿。太專心看審查委員的批註,一輛公車從身旁擦過,被碰撞到的一疊稿子,隨著疾快的車速在手中飛舞起來,一瞬間在心中也跌出"去/不去"爬山兩難的糾纏裡。
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面對已經請好假的朋友和自己來說,加上剛剛沒被疾行的公車撞到,醒來的當下還是放手讓自己去吧!我把稿子塞進信封,心情亂七八糟的走著。
這次好像是我這十幾年來沒帶任何相機上山的第一次,自己知道平日時常熬夜,沒運動的身體實在虛弱,我想試試看如果沒帶相機,走在山裡會是什麼樣子?少了沈甸甸的相機,少了另一個景觀窗,好像比較沒有如以往般忙碌,不過仍舊忍不住借天文學家的相機,按下想凍結的時空。

才第一天,我已倦態盟生,全身疲備,不斷打呵欠。幸好我沒背相機,否則會走得更累。
走到奇萊主稜前的碎石坡與乾溪溝上,發現路徑又跟之前不同,這次終於不用再走陡下的山徑回去。走在無人(除了我們之外)的奇萊山區裡,不知不覺,竟然2點多就到了奇萊山屋。當下還懷疑是不是手錶壞了,因為我走得很慢,才從登山口走到成功山屋就想躺著睡覺。
好難得一個無人的午后!
缷下裝備,一起去稜線旁的水池取水後,我已庸懶得哪兒也不想去,也不想說話,躺在黃金箭竹草原稜上等著朋友們一起晒太陽,等待可能出現的瑰麗暮色。有一陣子,炙陽熱烈,在高山的寒冷中感受的溫暖,如窩在令人心安的臂彎裡,真的有一種不想起來的舒服。
不過,沒等到炫麗的晚霞,只剩寒風一陣陣的趨趕我們進山屋,我身體還被太陽溫暖夠呢!
抬頭看見滿天星斗,想著越過卡羅樓的路比今日更漫長,卻沒聽到水鹿在稜線另一頭悄悄走近。
PS:這一次我忘了帶爐頭,可能因為恰北北的關係,所以二個伙伴都不敢說什麼,一直回到台北後的一星期,我還不知爐頭被我放在哪裡。
- Nov 08 Thu 2007 22:40
越過卡羅樓(1)我會想起在山林裡的一切
不知覺已踩過
在無數的月夜裡
水鹿、山羊、獵人的足跡
原來對山的思念
讓破碎的稜線更漫長
總記得要越過卡羅樓,自從我遇到在天池的溫暖之後。已無多的心力再面對喧鬧的話語,我任性的等待一切上山的可能。如每年一樣,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彎彎的山路上,一路想吐又暈眩的我,一度以為這是不是最後能爬的山了。
已經數量稀少的森氏菊燦爛的在嶙峋的稜線上陪伴我們。雖然知道在越過每一段碎石坡、曲折的瘦稜,有一個令人安心的等待在這以後,還是皺起雙眉想:「為什麼我走了很久,還沒有結束地圖上看起來不長的距離?」當終於接到裡山之後,沒有如往常般有眾多的登山客且令人舒適的日據能高越嶺上,我也離天池近了。
啊!在這樣美麗的時刻裡,我是如此笨拙,無法讓人知道我對山的思念。
很久很久以前,當我孤單的時候,我會想起山的一切!
- Oct 20 Sat 2007 09:41
玉山東峰(3)山神的眷顧
雖然是開放入園的第一天,夜晚的排雲仍相當熱閙。我們則在管理員室裡有一晚溫馨的布農之夜,莊主吹起口琴,巡山員方大哥撥動著吉他的音弦,讓濕冷的夜倍感溫暖。這一夜我過足了在山上哼唱布農歌的癮,歌聲飄出他們對過世友人的思念,與當時那位友人從都市回到部落裡的落漠。有些歌,原來是友人的創作,後來在他們的教會裡吟唱著。小小的空間裡,牽動起幾年前自己從部落到都市生活的不安與鄉野生活的懷念。
啊!縱然明日天氣不好,上不了玉山東峰,來到排雲有如此親切的暖意也就足夠,仰頭望著天際,木星也伴著月亮在藍紫的夜空下一起燦爛。今晚於零晨二點動身前往主峰的山友們應該可以踩著月光前進。
也許是高樑酒暖了身體一夜,一覺醒來卻已是五點多,我問同伴天氣如何,他說:「是連日來天氣最好的一天。」我隨即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煮好早餐。約6:10我們就往主峰前進,過了排雲山莊,即往高山森林界限前進,經過一大片玉山杜鵑矮灌叢後,接著看到植物很難生長的高山寒原區。
一連串之字型上坡並不難走,雖是夏季,高山冷冽的風仍讓人發顫。遇到鐡鍊後有一條路徑沿著光禿的石壁往右逐漸上攀,於此路徑行走可避免落石,接到風口時,幸好風勢並不強勁。約莫快8點左右,我們在罩霧一片的主峰頂上,短暫停歇後,天氣尚可,隨即我們往東峰的方向前進。
越過主峰,強勁的山風讓我拉緊雨衣。通過不同的石堆,遇到圓峰與東峰叉路指示牌時,即向左邊山徑下切,濃密大霧遮蔽前進的山徑,我看不到東峰的身影,一路陡下讓我知道回程也得費些體力回到主峰,極陡的下坡旁皆架設鐵錬,讓攀爬更有安全感。
根據以往的記錄,很多山友在下切這段陡峭的石壁後較難掌握往鳯尾岩的方向,路跡較亂,不過現已有鐵錬清楚地指引著前進的路。隨著稜線穿過兩旁是玉山圓柏的山徑後,往左繼續下切,只見大霧迷濛間山形直峭的鳯尾岩隱隱若現,鳯尾岩如往東峰前的一座大石柱,凸然列於往東峰的稜線之上。岩峰下是一片碎石山壁,看到散落於岩峰下的落石,雨後地質較為鬆動的念頭閃過心頭,還是快些離開,到遠一點的稜線上回望較為安全。
雲霧逐漸散透,我站在稜線上,終於看清讓我朝思暮想的玉山東峰。從這裡望去,東峰較為溫和,並不淒絕,滿是翠綠的山谷與主峰稜線上孤絕暗黃的裸岩相對,這裡如另一個不同的世界。特別是從雲霧間散開,映入眼簾的,是多日氣候不佳後意外的驚喜,不但沒下雨,也沒刮大風,反而是越顯澄澈的山景。如帝王之尊的主峰並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這種感覺很特別。
像金字塔般的關山,東台首嶽的新康山、南二段好像久違的老朋友一一出現在一片蒼翠之後。當下有一種莫明的感動,感謝山神眷顧,聽見我祈求不下雨外,還掀開雲幕讓我們享有雨後聖景。
隨著稜線翻上一個小峭壁後,山徑和緩易行,幾處避風的圓柏叢是很不錯的休息點,不知不覺我們已慢慢從東峰南稜上攀。這裡的地質節理和玉山主峰似乎不同,呈現紮實的暗灰色,我小心翼翼的攀爬,不要一粗心就把腳下的石塊踢落,因為在接近90度的岩壁上攀實難有躲避之處。抬頭不斷望著山峰頂,其險已被石壁上架的鐵錬消弭,在沒有鐵錬前,這實在是個教人會提心吊膽的險路。其實我很喜歡在岩壁上攀爬的感覺,除了四肢貼近山壁移動,還可以練習找到最省力的方式移動重心。
<往東峰山頂的岩壁>
眼前一片光滑的石壁上已鑿有數個把手點,垂直而降的陡壁讓我心情澎湃,但一滴冰涼的雨滴輕彈臉上,讓我不禁又擔心要在濕滑中通過這些地形,只能不斷向山神祈禱。
天空飄起好像要下不下的雨滴,我看到玉山主峰在另一側,雲霧又開始集結,重重靠了過來。踏上峰頂之時,心中湧一股久未燃起的登頂的快樂與滿足,山神是多麼照顧我們,不讓天空下雨,我俯跪於滿是砂岩堆積、面積不大的峰頂感謝山神。鹿野忠雄曾說:「在亮麗的日光下,或在靄靄暮色中,我的思念總會飛到東峰,如今我雙腳踏在頂上,達成目標的滿足感和窺知秘密後的一抺孤獨感交錯,無言中我佇立良久。」在這般孤絕中,我深深覺得,也許山神聽到我的呼喚,雨停了,山景也更清晰可見。
<回望玉山主峰>
- Oct 16 Tue 2007 17:12
玉山東峰(2)與鹿野忠雄的邂逅
走在八通關古道上,楞楞地看著玉山主峰旁碩奇巨偉的岩峰,從觀高看過去,這銳峰似乎比主峰還高,這座與玉山一起矗立於荖濃溪溪源上的峭峰即是十峻之首玉山東峰。面對一大片峋嶙陡岩的險崖於前,鹿野忠雄曾於玉山山頂上苦思二日,如何克服總總地形險阻攀登東峰?而今日攀登東峰的路線,卻是當年他認為迂迴曲折又令人焦燥不安的山徑。
我們出發的日期,恰好與當年鹿野忠雄初登玉山東峰的時間相近,而他們剛好也是三人行。這一次,在不同的時空中,彷彿與他在玉山東峰有一番懈逅。
從觀高回來,玉山東峰奇峻的容顏令我實難忘懷,何時能親近的意念,已隨最後一抺陽光映在橫亙黑色山稜上的東峰。不禁和友人提起想造訪東峰的心願,特意避開絡繹於途的眾多登山客,我們在雨勢稍稍停歇的夜裡來到東埔山莊,卻因颱風及連日豪雨一直未開放入園,在東埔山莊連續等待三日,我笑稱這裡是「玉山基地營」,有鄒族的櫻花酒和布農族的歌聲讓我們天天如在雲端般過著閒暇愜意的日子。
<特別的推車烤肉,一直聞到輪胎融化的味道>
本想在溪澗旁翻遍石堆看看可否與稀有的山椒魚相遇,以補缺這次連入山都無法之憾。但在最後一日,我們即將揮別山中閒逸之時,東埔山莊莊主阿Vai大哥告訴我們開放入園的喜訊。不過氣候一直不穩定,到中午就開始下起大雨,我無法預知到了排雲之後,我們有沒有機會上攀玉山東峰,因為沒有展望的山徑,加上最高稜線的強風實在會讓人心情沮喪,心想如果天氣不好,就在排雲山莊繼續閒雲野鶴般的消遙。
次日一早我們搭上接駁車前往登山口,已閉園一星期的封山貼條還在告示牌上。從登山口到夢祿亭是緩上的之字坡,之後則是和緩易行的山徑。
一開始的崩塌地清楚讓山者看到,塔塔加鞍部與沙里仙溪以西是國家公園最年輕的地質區,岩層脆弱。步道上紫色的玉山沙蔘因多日降雨而稍顯頹喪,含苞待放的藾蕭在一旁等待陽光。因為剛開園,並沒多如假日般來來往往的登山客,霧氣嵐煙穿縮於身形優雅的鐡杉間,玉山金絲桃像森林間的黃色小星星,點亮走來略帶幽靡的山徑。
當小南山的身影出現在逐漸收斂而起的一片白雲之後,終於得以一見遠方山容。一種期待天氣轉好的喜悅像小南山下飛奔而出的飛瀑般衝出心底,特別是與排雲山莊莊主及巡山員小武竟在途中相遇,原來方才在山谷的迴音,是他們聲聲呼喊,如果他們還沒上去,排雲山莊也不會開。
雖然今日只到排雲山莊,過了西峰下瞭望台一個之字型陡坡後,天色驟暗,雨一滴滴地從天而降,濕漉漉的大峭壁下只有我們三人,離排雲山莊前不到一公里山路己成一條小小蜿蜒的臨時溪澗,從山壁蒼翠處嘩啦啦流向另一側,水量趨多,令人不禁擔心明日的天氣。
- Sep 04 Tue 2007 17:55
東埔山莊的櫻桃酒

原本我們已申請好四天的玉山塔塔家入園證,準備到排雲好好享受一番山中野趣,第一晚風高月黑的雨夜,原本要宿營的我們,不太想在外頭淒風苦雨,於是先到東埔山莊住一晚再說。
因為是臨時來的,我先進東埔山莊確認有沒有床位,一進門後,看到幾雙驚訝的眼神,希望不是一頭長髮把他們嚇著了。
原來因為颱風,他們說: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人”了!也許是這樣,我們就如此闖進另一空間中的"桃花源",時間也變慢了。
一壺熱茶後,東埔山莊阿Vai拿出一罐顏色誘人的飲料,我馬上拿起酒杯貪婪地看著,特別是他說:這種酒養顏美容,外面是買不到的,男生喝這個浪費!輕啜一口,滿是蜜汁的香甜,入喉後陣陣的櫻桃香滿溢於口。
真是討喜的酒,我也不客氣的再續杯,他們告訴我:櫻桃酒是用變黃的櫻桃釀成的,集結成一袋櫻桃後包在布裡面,等待發酵後,汁一滴一滴掉下來集結而成的,還要在早上跟小鳥一起搶櫻桃才可以,比賽誰的速度快。
這酒是鄒族婦女(阿Vai老婆的姐妹釀的)一滴一滴等待集結而成,我還開玩笑的說要不要吐口水加進去才能快點發酵之類玩笑話(因為阿美族的小米酒在釀造的過程婦女會吐口水),看著櫻桃紅的酒色,我的臉也變成櫻花了。
頗有後勁的酒,開始讓我有點天旋地轉。第一次喝到鄒族的釀酒,鄒族有許多美女,是不是從小喝跟小鳥搶來的山櫻桃有關呢!
PS:許多許多許多年前,我騎單車往合歡的清晨,路旁的一排櫻花正綻放著,看到一整群小小的冠羽畫眉像蜜蜂般把嘴巴伸進去櫻花裡,我想知道牠們在吃什麼好料,把單車停在一樹粉紅下,摘下一朵滿是露水的櫻花,放在嘴裡吸允,原來小鳥知道如此天然甘蜜,這留在心中香甜的滋味,終於發酵成鄒族的櫻桃酒,我也喝的爽快。
- Aug 28 Tue 2007 19:39
玉山東峰(1)回眸
我已經習慣你的身影出現在我身邊
我已經希望,當你見到我時,會快樂飛奔而來,讓我擁你入懷
你回眸山景,專注的眼神,讓我看見英姿煥發的神氣
你啊你,總喜歡溫柔的親著我的手,
但又不喜歡停下來讓我好好拍下你的俊俏、無辜又有些憂鬱的模樣
我不知道為何你喜歡跟著我們上山,而且只願跟著我們,我們沒有香腸、萬巒豬腳或是任何一種肉類,天未亮,你已在房門口徘徊催促著我們快點動身,大家在夜半二點已整裝出發,你仍然守候著睡過頭的我們,興奮地陪我們走向你常來的山徑。我們停下來了,你會回來看我們還在不在,你不顧其他山客同樣熱情相待,只為了和我們一同走過斷崖,岩坡。
我們步伐緩慢,只有爬岩時,才有可能在你前面,你不知道我們要走到哪裡,但還是絞盡腦汁追尋一條與我們同行的山徑,看著你猶豫,看著你皺眉,聽著你略帶傷心緊張的呼喊,你真是一個笨蛋,昨晚強拉你進房,難道你不知道我不想讓你孤單?
看著你最後獨自越過幾乎快90度的岩坡,真想抱緊你的勇敢,只可惜我的背包裡沒有香腸......在玉山東峰頂聽到你在岩壁下傷心的哭了,我呼喊著你,你安心一會兒,知道我們還在,但過不了多久,又聽到你哀怨又緊傷的哭聲,只想讓你快點看到我們,我們不會離你而去的呀!
你踏著有些疲憊的腳步回程,回到你熟悉的路徑,我們也會和你一樣,回頭看看你在哪裡。我們停下來休息,你則選擇可以避風的矮灌林,安靜的躺著休息,等著我們繼續前進。第一次見到你,你也是如此安靜的躺著。
又回到你熟悉的山頭,對你而言,這也是一份親近,有多高對你並沒有意義,而是你想來。在山下,我問東埔山莊的大哥:你會不會跟我們來?他說:那要看你的意思,我現在終於知道,這是你平常的娛樂之一,你也會看著遠方的山,天邊飛動的雲朵,追逐出現的動物。
第一次與我們相遇,你就喜歡我們,對不對?所以你從未對我們憤怒的吼叫。
從早上六點到下午六點,即便很累,你也願意等我們,雖然你無法像第一天時又跑回來找我們,在遠遠的前方,你的回眸,看到我們才又安心往前的步伐,讓我感到彼此在乎地走到這條山徑的原點。
Kuma,你真的很喜歡和我們在一起,對不對?
(Kuma是東埔山莊阿Vai大哥的狗,到東埔山莊的隔天,因為封山無法入園,我們就到處散步,那時他已陪著我們,還在半路兇狠的追一台歐豆拜狂叫,天空下起滂沱大雨,牠淋得一身濕,我們也是.等待三天後開放入園的第一天,牠跟著阿Vai開的接舶車狂奔到登山口,出發時沒看到他,我以為他自己先走到排雲或跟阿Vai回去,沒想到一段路程後,看到他衝出草叢,微笑的看著我們,興奮的搖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