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在台灣島上幾乎每個人都聽過的地理名詞,但是對這個地方的人、事、物非常陌生,包含我自己在內,對於一個在台灣邊陲地帶的島嶼,我發現大部分的人都會從「觀光」的層面接近,然而在大量觀光人潮的凝視下,卻加深了原住民與觀光客觀看
/被觀看的不平等位階。觀光客從相片、旅遊書籍、觀光網站、電視媒體中主觀地接收所謂的蘭嶼文化映象,當地的達悟族人也在部落發展計程劃與自治浪潮下,從「他者」的角度看到「自己」,這樣的互動關係對達悟族文化的影響與衝擊在哪裡?

        觀光所帶來的影響,使得原住民文化只是觀光的對象,政府與業者賺錢的工具,或將原住民當作攝影或學術研究的標本而已。然而近幾年因為部落自主權的意識高漲,是不是使得蘭嶼當地人逐漸從被觀看中,脫離被殖民的壓迫,或者這會因為投入資本主義的型式,展現出另一個被殖民的內涵?原住民社區能夠做什麼以控制觀光事業,減少因觀光帶來之文化、社會之干擾,有何方法能使地方原住民同胞直接自觀光發展中獲得最大之經濟利益?

        國際觀光組織對於觀光的定義:「與生活節奏和環境變遷有關,而且與親身所經歷的環境參觀、自然環境、文化及社會有關的臨時而又自願的旅行現象之總體」。異族觀光的特點之一即在以文化創造觀光產業的附加價值,然而在面對文化會因為觀光產業而改變失真時,在滿足旅客特別熱愛自己生活領域之新鮮事物外,推展文化觀光是否可以強化地方社區認同感?Cohen認為現代觀光客對真實性的追求,對現化性與都市生的反叛,尋找原始、自然、未被現代性所污染的,但對被觀光者而言,哪些文化面向是真實的則未被客觀的討論。

在觀光創造的空間裡,真實性在異族觀光的意涵上就是指該異族的「傳統」或「原始的文化」(謝世忠,
1994),在觀光互動當中異族呈現的族群文化,經過時間和外地文化的交錯影響後產生一種文化重塑的現象,對於被觀光者的本身文化認同與族群意識如何在強化與再造,就要看在地原住民如何認定自己對於文化的追求。在現今電子傳媒發達的時代裡,觀光客的出現,由外力引起的文化變遷在重重疊合下重組成不同的文化樣貌。
 

   面對觀光的第一步

         面對原住民從抵抗到企圖適應殖民再到民族自我覺醒的路徑,原住民部落受到外界經濟、文化、政治的影響,要掙脫的是一直在社會邊緣處於文化不平等地位,上表的歸納可以看到主流社會對原住民的文化霸權宰制,也一直讓原住民部落在現代化與市場經濟的影響下失去主體性,於是原住民無法以原來的生產方式決定自己的經濟發展,中心霸權透過各種資源的掌握,將優勢族群的文化滲透到部落裡,原住民開始學習如何像優勢族群一樣的思考、生活,在偏遠的邊陲地帶,要如何適應觀光的衝擊?

  一位蘭嶼人在網路寫下「可惡的觀光客」

 「來過蘭嶼觀光的遊客,除了都抱著好奇的態度,來觀賞蘭嶼的美麗風光外,對達悟族的文化生活習俗更加有興趣。事實上族人是很純樸的,因曾受過長期統治者的虐待,對外人不敢行兇和發脾氣,反而喜愛跟人作朋友、交換物質、生意賣買,都是好意的事。但部分的觀光客真可惡,他們另眼看族人穿丁字褲,毫不禮貌地進到族人的家,看族人睡覺的姿勢,看族人圍桌吃飯,摸摸我們的飯菜,穿著鞋子上到我們的涼台和我們的臥室,他們圍觀我們造船手工,他們未經主人的同意擅自進到我們的主屋,觀賞屋內的構造、妝飾,喜愛看小孩赤身洗澡,藏身看人大小便,看我們切魚、吃魚的眼睛,觀禮我們慶典、殺豬宰羊。」

 觀光對原住民的衝擊有哪些?

 () 經濟上:觀光,無疑是把原住民放置在自己的文化櫥窗裡,標價供人觀賞,獲利的是提供觀賞票的商人。」(林美瑢1991)相關旅遊業的引進,獲得收益的是外來者,在地原住民大部分只有成為被觀看的一部分,文化被轉換成可販賣商品。

 (二)政治上: 外來體制的運作、對觀光策略不同調,破壞原有的部落團結。

 () 文化危機:大量如「進香團」式的觀光客湧入,帶進只有享樂性的主流價值,忽視並影響在地居民原有的生活方式與生存價值。

 () 空間危機:以建設才是進步的前題下,做出許多創造性的破壞,使原本的自然環境生態逐一被人工水泥所取代,如天池的人工階梯、朗島的被消波塊所堆疊出來的簡易港口。  

 觀光的凝視

 在一旅遊網站上介紹蘭嶼的簡介:  

 「蘭嶼是屹立在西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島上風景優美,椰風蕉雨,一派熱帶風光,有世外桃源之稱。島上住有2000多名雅美族山胞,仍然保留著道統和原始的生活習性。他們性格溫和,忠濃純良,能歌善舞。  

蘭嶼的雅美人因氣候關係及道統的影響,過去男子僅在下體系一丁字帶,女子在胸前及腰間圍一方巾,曾被人稱為“裸人島”。」

 「他者」的凝視從早期人類學民族誌的田野調查到現在以充滿異國情調想像,尋找天堂的享樂主義中有著不同的對焦。薩依德在<<文化與帝國主義>>裡提及娛樂與服務有快感形式的結合,構築了保衛帝國主義的長城,從各種媒體的報導逐漸累積凝視成觀光客對蘭嶼的符號,蘭嶼的男女完全準備好替觀光客唱歌跳舞,他們個性溫和不會反抗,相對於觀光客身光鮮亮麗的穿著下「裸人島」呈現出野蠻未教化的負面、污名化的認同,在觀光客的注視下達悟族人是沒有主體性的,他們不是被看者就是表演者,眼光搜尋的就是來觀光前符合蘭嶼的符號意相及滿足異國風情的神秘,這樣不對等的鴻溝在相機/無相機,經濟強勢/經濟弱勢,現代文明/原始中將達悟族人更邊緣化了。

觀光客努力追尋的是丁字褲、雕刻大船、頭戴銀盔的完美傳統圖相,如放在博物館中的標本般安靜,這也是
Urry所認為的,觀光的各種特性與殖民偷窺的型式一樣,不斷地搜括新奇的事物。
 

有一次聽到台東某攝影協會的會員在談有關蘭嶼拍照的問題,他們認為蘭嶼人很「勢利」,拍照一定要收錢,若是要拍攝相關的祭典儀式,則要收取更多的費用,其中有人覺得原住民根本不單純,早就被利益矇閉了眼睛。而蘭嶼人認為一大群觀光客帶著相機獵取他們的生活作息的影像,專拍他們落伍的樣子是很不尊重的行為,而且有些觀光客未經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進人家家裡,在蘭嶼觀點紀錄片裡就有一位族人說:「我們到台灣也不會隨隨便便進入人家的家裡打開冰箱,亂拍照之類沒有禮貌的行為。」  

在網路上的旅遊資訊裡也告訴有意前往蘭嶼觀光的遊客一些建議需知:「蘭嶼傳統住屋、雅美拼板舟、著傳統服飾之住民等都十分具有雅美族文化特色,通常都會吸引遊客好奇的眼神,這些人物在拍照前請先徵詢當地居民的同意,以免不必要的誤解和衝突。

1.
徵詢意願:有關傳統住屋、大船及當地居民,請勿隨意拍照,以免引起紛爭。

2.溝通協調:請當地之導覽人員協助溝通,談好條件再進行拍照。」(蘭嶼資訊服務網)

雖然透過網際網路的媒介,原住民可以在這個虛擬的空間中表示自己的意見與想法,但從上述的觀光者與被觀光者的發聲下,觀光行為的看/被看,也顯示了地方自主性對觀看權力的關係,觀看者似乎認為自己有較大的社會權力來掌握在異族觀光的「真實經驗」,原住民或異時空景物遂成為客體,變成鏡頭所追逐的對象;透過看與被看、拍與被拍,展露了不對等的社會權力(陳永龍,1994)。  

在空間地理的凝視中,蘭嶼島上的景點也為了好記,延伸強勢族群對空間記憶上的認知而命名(當然這個現象不只在蘭嶼發生),夏曼.藍波安就說:「對我們Ta-u(達悟)人而言,我們稱我們的島嶼為Pongso no Ta-u(人之島),國民黨政府來了之後,更名為蘭花的島嶼,而非人之島;蘭花是漢人認知的觀賞物種,達悟人也為被觀賞的另一「物種」,非「我」族類的「原始人」。島上的景點,如眾所週知的-玉女岩,日本觀光客直接轉換為「女性之性器官」,我們的語言的地名是Jimavonot,原意是屹立不搖的岩石,象徵父母吵架,一位子女從中勸架的故事,因而傳統達悟社會有了子女後,為人父母者就沒有離婚的權力。

 觀光者以一種無知與漠視的心態,用自己以為的應該詮釋,同時又一種霸權心態操弄,既使在現今講求多元文化的社會中,對蘭嶼族人的「尊重」,漢人還是藉由貨幣交換的方式,曝露出觀光者對被觀光者的文化可以轉換成一種交易的膚淺認知而已。在漢人觀光客帶著優越的民族意識與經濟能力的心態下,還有觀光客將錢灑向大海,讓在海邊遊玩的小孩去撿的觀光暴行。

 觀光凝視中的蘭嶼文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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