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乾爽的殼斗科植被包圍的清水101之7號,含蓄而又深情的在這裡等著來往的動物。一直嚮往能住在這裡,所以怎樣也想在101之7號待久一點。幸好,這一路大多是下坡,讓我還能撐過一天超過12小時的重裝行程。已經好久沒背大背包長程縱走,這次特地借了一顆背負系統很讚的背包,否則,我大概會非常痛苦的撐完。



踏過中央山脈脊嶺,還未穿越記錄中的吊橋,雙腳已累攤在松針地毯上。吸一口氣,撐起沈重的雙腳與背包,在天黑蟲鳴響前趕到這裡。這一路下來,走過一些吊橋,疲累讓我到最後意識模糊,不太能記憶自己相片中的吊橋是哪一座。


今日行程很長,無暇像以往優閒散步在針葉林的乾爽古道上。埋頭苦行,因為咳嗽還沒好,只能在心中哼著歌,想著歌詞的情境,試圖將二隻腳掌的疼痛忘卻,也許是這樣吧,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怎麼走到的。印象深刻的,是被黃喉貂攻擊而橫屍山徑的山羌或山羊。到了101-7號才紛紛聽見路過的山友皆對路上的屍體研究一番。我對屍體的興緻不高,疲累已無法負擔空氣中多餘的屍臭味,當時只有速速離去。


向陽植物赤楊雖光著身子,但底下的蕨類植被越來越茂密,離101-7號不遠了吧!春日時分,蕨葉初吐嫩綠,整個赤楊林下宛若展開一場春之盛宴,等待一陣輕風穿過。

山徑幽幽靜靜,再沒多久,就可以安心的在這裡待上一整天,而我滿腦子卻是洗衣服、洗頭的事。從三千多公尺下降到一千多公尺,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在低海跋的山區行走,身體悶熱的煩燥會隨著高度下降而上升。

不太回頭的走這段想像中原以為會有些浪漫的古道,突然覺得自己成了枯燥乏味的落葉,落葉可滋養土地,但我這片"風葉"少了野趣的葉綠素,似乎無法安慰一下疲累的身體。不太對勁的感受,像是悶燒過久的鍋爐裡,那呼之欲出的水蒸汽。一直走到101-7號,好心的研究人員燒了一鍋沸騰熱水讓我沖澡,才澆息令我渾身冷感的不對勁。


隔日,太陽如我設想般在這裡發威,我順利洗好衣服、頭髮讓陽光曬乾。前一晚,研究人員告訴我們,因為水管源頭掉了,所以之前的登山客要到很遠的地方取水,我們算是幸運的,才剛接好水管,我們就到了。想到這番話,心裡就很得意,因為我們不但有水用,又有熱水澡洗。來到這裡,無水可用是多麼可憐的一件事。

哈!大概是聽到我要天未亮就得摸黑走在最前面,糧食也是自己背時,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博得陌生人同情的憐愛,特別是隊員裡只有一位女性時。其他二個隊員在我的"庇蔭”下,也可享有同樣的待遇呢!



101之7號腹地很大,另外一層種了一些芭櫟樹與幾樹山櫻,山櫻正是鮮麗,我們在滿樹落英繽紛時來,與這裡的藍天、好天氣一起,的確,這是動物天堂,連布農族、日本人都愛上這裡。


門口的冬梅花香讓空氣的味道甜甜的。在這個花香滿佈的山裡住二晚,唯一缺的,就是美酒一壺了.



一樹粉紅帶給山行者一點綺麗的夢,山櫻落瓣飛舞,舞進不再趕路的心情裡,讓我好好靠近101-7號.

在下層的櫟樹林內,一排梅樹像雪花樹般佇立在斜坡上。啊!曾在這裡居住的人民每到初春,就住在一片詩意裡。孩童在樹下追逐嬉戲、琅琅讀書聲與樹濤共鳴,這些無瑕的恬靜掩沒在一旁戰事紛爭的墳地,而布農族沒有立碑。只是有沒有被文字標示的以往,皆化為無聲息的土,讓這片森林在每個冬分春日換葉吐綠。

瓦歷斯.諾幹有一首詩叫做《回到世居的所在,詩中他說:

讓我們回到世居的所在
像河流流溯回山林的窗前
讓雲豹棲息森林
像落葉融入根部底處

101-7號是布農族與日本人心曾心之嚮往的世居,沈重的石碑讓槍與山刀交錯的靈魂生生世世種在這裡,葬了心,讓自己再次融入根部底處。

初晨,石碑青苔上露珠讓心光一閃,我也曾夢過這裡,帶著夢來,卻帶不走這裡的特別,得要親自再來,好好待在這裡,才能還在夢裡。


一片殼斗樹林內,只見幾株被剝光下半身的樹,原來是水鹿偏愛找山櫻樹磨角,看了不禁有點擔心這些仍是綠蔭葉滿的山櫻是否會提早掛點。


自然學家告訴我:殼斗科的植物因落葉很多,所以樹群底下較少有其它的植物生長,加上是冬天,一些植物正在冬眠還沒發芽。
澄澈溪水旁,一群鮮黃紅豔的山椒鳥男男女女穿梭樹梢,唯有不再趕路,我們才得以有時間,坐在大樹下,坐在吊橋旁,靜靜的用眼光追逐鳥鳴。


在這裡的第一晚,隨著布農族人順手敬主靈的”彈酒儀式”,喝了幾口金線蓮米酒,乾枯的”風葉”得到了些許原鄉滋潤的野趣。幸好我堅持要在這裡待兩晚,這是此次行程唯一也最令我難忘之處。

坐在空氣微暖的夜裡,讓薄薄的霧雨濕潤雙頰。水鹿、黑熊、貓頭鷹正在附近和我一同深吸幾口暗夜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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