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憂鬱---裴在美著

     托爾斯泰有一個中篇小說「家庭幸福」,非常細膩詳盡的描述了女性由戀愛到婚姻,由純潔煥發的青春少女臻至成熟穩定的婦人,期間種種心理轉折的過程。大抵有關年輕女性愛情和婚姻的故事,十之八、九不外乎一路由熱情、憧憬、期待、滿足、失望,到最後的坦然面對真實生活。通常這類故事總得製造一些磕磕絆絆、命運顛簸之類的情節,才好交待主人翁的心理歷程。似乎一個女人的不快樂都是因為外在或他人的因素造成(當然這樣的案例也很普遍),卻可能模糊了女人不快樂和不滿足的真正原因。

    這篇小說不俗的地方就在於它沒有任何不幸或不軌,沒有壞事發生,更沒有不道德。在一種平穩、寧靜、愜意、幸福的豐足美好中,竟能夠一波波翻攪起個人巨大的心理起伏。讓女主人翁忽而嬌嗔怨歎,忽而悲哀悔恨,忽而又孤獨無助起來。故事情節自然順暢平淡,沒有高潮和悲劇(除開場母親去世之外),周圍也沒有惡人,以致突出她的不快樂其實來自她的內心。

    故事發生在十九世紀中葉帝俄時代。身為貴族,敏銳而有些多愁善感的瑪莎(正如大部分的少女),青春煥發之際與一位聰明穩健、年長而愛她的家族友人由戀愛而結婚(作者費盡筆墨詳述她愛戀期間種種心弦的波動)。婚後當了幾年公爵夫人,嚐過彼得堡社交生活後的她,竟然有些連忘返,夫妻遂生齟齬。過去傾慕和熱愛對方的關係一下子變得冷漠和疏遠。

細讀這篇小說(當然得要發揮讀小說的想像),發現托爾斯泰在這裡雖沒明說,但是由蛛絲馬跡中凸顯出瑪莎婚姻的癥結,其實來自女性天生的憂鬱和不安。這種憂鬱又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女性的恆常期待被人欣賞誇讚、尤其需要成為焦點和愛情的中心。

便是這種恆常期待被愛被讚美的本能,使得女性處處欲顯愛嬌,特別是在容貌氣質上的嬌美。本來這是女性天賦擇偶和達成繁衍的一種本能。只是這樣的本能,卻造就女人天生憂鬱氣質的傾向;生理週期的情緒作用;對外貌容顏發狂似的刻意和注重;以及對愛情過多的期待與依附。這個本能,本應只在青春期、求偶期與孕育期勃發,到了中年做了母親後便應收斂。卻不想生物生理的設計並不是那麼的周全(也無法周全,總是顧了這頭疏忽了那頭),以至於這項本能幾乎是一輩子跟隨著女人,使得許多女性一生都在失控與難以駕馭的愛美、多愁善感與需要關愛等傾向中無可自拔。

    所有的人大抵只要想想自己和身邊的人,就知道這種--暫且稱之為“女性憂鬱”的現象並非虛構情節。“女性憂鬱“正如男性生殖本能中多數交配的傾向,會引發某些男性一生中不斷地去找不同的女人,否則便如一頭野獸般狂亂焦躁。基本上,那都是荷爾蒙和基因在我們身上所起的作用。或許正是如此,才鼓動了人類藝術、音樂與文學的創作。創作最初始由性的焦慮引發,其後的作品和成果終又回過頭來撫慰人們躁鬱的心靈。這也是一套人類生命心靈互補的循環吧。

當瑪莎與丈夫再度回到鄉下,回復舊日生活的祥和安寧,他們又和好如初。她這才了解到與丈夫的戀愛關係終於結束了。「舊的感情變成一種寶貴的、一去不返的往事,而愛孩子和愛孩子父親的新的感情奠定了一種嶄新的幸福生活的基礎…」。

瑪莎終於突破階段性的本能包袱,以妻母的適然取代尋偶的激動和善感,成長為一個知足而成熟的婦人。

畢竟瑪莎的愛情是有歸宿的,她的熱情才得以遞邅。這樣幸運的女人到底有多少呢?
   
百分之十?十五?其他的姊妹們又如何應付這種愛的需要和本能?窮其一生追逐愛情?美容整形以維持青春的假象?轉為自戀和極度的自我?轉化熱情到其他事物上?還是將它壓抑忽略,以奮發,競爭,賺錢,對孩子、信仰、甚至革命的另類激情取代之?

到底托爾斯泰只是一個文學家,即使他解決了瑪莎的問題乃至於他妻子的問題,卻無法解決其他所有婦女同胞的難題。“安娜‧卡列寧娜”裡的安娜正好就是瑪莎境遇的相反:不幸和悲劇對照幸福與圓滿。但是她們問題卻是相似的,那就是“女性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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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會哭,結果我笑了  李性蓁 

我以為我會哭。
我以為,我會賴在床上,整天爬不起來。
我以為我會恨他。
我以為,會像上次一樣,一切力氣都用光了,對生命失去希望和動力。

結果對著鏡子,我笑了。
那個女人拿著眉毛夾,又換粉底,再換唇彩,最後戴上珍珠。
她在會議上侃侃而談,充滿期待。
和老同事約會時間未到,經過一家高檔床具行在打折,一口氣買了第一個工作半個月薪水。
她還去了誠品,高跟鞋卡搭卡搭,啊,喬至亞歐姬芙,Hello,莒哈斯,Bon Jour.

回到家,把Tiffany檯燈放在上海小巷子買的藍布染窄版長布條,應對布達佩斯在藝廊買的玻璃紙鎮。
呼,我又笑了。

原來,我丟掉了自己,丟掉了這麼久。
和自己重逢,是多麼美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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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性蓁去年自殺不久前在部落格曾經留下這一段話,吸引我注意是這位頗有才氣的女作家也喜歡旅行.一個會把一切力氣都用光的女子,往往對所愛的人事物很專心.在蔡康永今天不讀書的節目裡是這麼介紹她的,李性蓁,又有個筆名叫做藍絲絨,曾經為了逃離了貼滿標籤、沒日沒夜的工作場所,一個女生跑到印度,看看不同世界的運行法則。在知道蔡康永失憶後,誠懇推薦文學名著『美麗新世界』來展開新人生。

那時,我在另一個女作家網站上看到對她的批評:李性蓁給社會大眾一個不良的示範.另一個則是去敲開她房門的男性消防隊員在自己的部落格上寫著:她這種舉動已經不只一次了,這種人就是想太多....

這兩個人的言語在我以為,是幾把比自殺還冷酷的利刃,又狠狠的插進逝者心臟一次,直讓人有一種比死還難過的活著.

貼出這則去年留的文章,心裡想著女性的處境在這個傳統父權社會裡只落入這些輪迴嗎?

今天和幾個女性友人聊著,她們各自談到孩子們的狀況.其中一位媽媽非常溫柔婉約,她說孩子像她一樣愛哭.我當時說了一句話:”妳的孩子也許小時候有什麼創傷,才會那麼憤怒地保護自己”這句無心話,卻讓她難過的情緒像壓不住的消防栓.一方面我擔心她當時的處境,因為她一直跟大家說對不起,為了不讓她尷尬,我趕緊抱住她,什麼樣的社會價值觀讓一個徹底難過的人在心傷時,還要不斷的道歉?一方面也擔心她的孩子,因為我看到這孩子小小的心已經哭了好久,好久.

聽了她的故事,她的日子真的”難過”,很難一天一天好好過過去.面對傳統婆媳權力關係的拉扯,或是在傳統父權體制下生活的女人,就這麼逐漸失去自己.好像裹小腳般,思想,行動逐漸失去移動的能力.她說還沒嫁過來以前自己是個快樂的女孩,但是結婚十年了,現在每天都想逃,回到一個稱為”家”的地方,但是連吃飯睡覺自由都沒有.看到她的處境,我知道不能只是說出:妳要好好愛自己,妳要訂定生活的新方向這樣的三言二語,就可以讓她看見自己已經癱瘓.我的心真的沈重起來.

曾經我也是個憤怒的孩子,也重重的癱瘓過,像刺蝟般不准任何人再刺痛還在流血的傷口.如果有朋友不小心被我刺到了,請原諒我,我只是個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因為我的傷口還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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