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長大的白楊與香花在綠洲的盡頭道別,一大團的紫花像極了慶祝的彩球,裝點盛夏高原的早晨。Wangdus不好意思趕著我們早點走,或動作不要太慢,總是苦口婆心的說:我們如果太慢出發,越到中午會越熱,怕你們到時會受不了,就更辛苦了!

聽到這番話,心中一則是喜,喜的是,應該約中午就可到目的地;一則是憂,要越過四千海跋的高度,若太陽毒辣,恐有成"人乾"之險。於是大家紛紛做好防晒措施,每個人幾乎是遮頭遮臉的,除了沒戴帽子和穿短袖的Wangdus外。

走過最後一戶人家的籬笆圍牆外,又是一排stupa(舍利塔)在村子入口處指示著旅人前進的方向。每一個經過的旅人要以順時鐘的方向朝著舍利塔前進,以祈求一路平安,這舍利塔也同時守護著村子吧!



大吉嶺的一位朋友告訴我,當他出遠門,路上遇到舍利塔時,會停下來祈福,希望家裡的人一切平安,並且能一路安全,然後再獻上哈達,所以背包裡總會帶著一袋哈達。之前看到飛揚在重要路口處的瑪尼堆,或是舍利塔附近的哈達,原來是許多異鄉遊子的祈福,帶著對家人的思念與掛念,又將之繫在白色的哈達上,風會傳達他們的祈禱,這片土地也會了解他們對這裡的尊重。




前面的路似乎已進入一片荒漠中,我在最後面,想等每一個伙伴依序融入風景裡。才一下子,每個人已成為畫裡的遠景,好像誰也不願意在這荒漠上成為糖炒栗子,一個接著一個隨著山徑邁開步伐。




單純的山色裡,綿延的山徑淡淡的像用筆輕輕畫過般,緩緩延伸到山的另一邊,眼前的盡頭是每一個彎曲的轉折,盡頭不斷往前移動。走在清清淡淡的山徑,留在心上的,卻是無盡濃密的思念。這裡沒有炫爛繽紛的山景,而山景清淡,如夜裡桂花香,讓人每想一回,每沈浸一次。寫到這裡,又隨手挑了一張山景,放在電腦桌面上,讓自己對著電腦工作時,好像又回到了拉達克。但夢中怎麼沒有拉達克呢?

在荒蕪的大地中走著,考驗著人們如何與單調相處。最近才發現,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太過單調的人,總是在開始閒的時候,腦袋裡又想著可以去做什麼,所以常常不得閒。旅行其實可以讓人處在閒的狀態下,而健行時,其實知道閒的時間是有限的,任何的旅行也很難漫無目的。




無盡的高原一端,蒸著快要將盡頭融化的熱氣,仍是有耐旱耐熱的植物從乾燥的土地鑽出來,因為缺水,植物總是長滿刺,唯一稚嫩的葉子怕被虫吃了,在葉面長滿可怕的尖刺,連果實也是。高山薊是這不毛之地的綠色植物,成功的不讓草食性動物啃食入腹。果實輕輕的,上頭的尖刺讓它可以隨風滾動。台灣的高山上倒是不易看見像貓球的果實。這單調的山野裡,四處盡是砂石,忽然看見一些散落地上的果實,而不見其綠株母體,忽然覺得好像可以拿這果實來玩耍一番。果然我是個閒不住的人,總想找點樂子做。



越過快3900公尺的隘口,五色風馬旗鼓勵著我們已越過最高點,在那附近旅人們不忘記再堆起石堆祈福一番。



山的顏色也並非一直簡單下去,靜靜的看著遠山,不同的山塊,因岩層相異就會有不同的色澤出現。當白雲飄過時,白雲的影子又在山巒間相映成不同色階,讓這一大片看起來粗曠的山景有些溫柔。



頂上的太陽越來越毒辣,焦熱的我望著天空,白雲飛在天上,不肯接觸炙熱的大地,這裡海跋雖高,雲更高了。四週寂靜,山稜另一端叮叮噹噹的馬隊聲,細細小小的先爬上最高點,一下子就傳到我們眼前。原本我在隊伍的後頭走著,達達的馬蹄聲快速淹沒旅人的身影。

旅人加緊腳步隨馬隊走著,速度快了許多,果然在這裡生活的人已習慣高海跋,才跟一下子,當看到走在前面的伙伴好像順便將我拍進馬隊裡,我就氣喘噓噓的停下來休息了。





越過乾枯的高原,如三藏越過火炎山般,但我們沒有神聖的使命,有的只是僅存心裡那點怡然自得的閒散,而且才被太陽烤了一下,那一點怡然的心情,已被蒸散。

終於看到今天的終點了,在那巨大又曲折明顯的堆積岩前,Yangtang村被一片片黃黃綠綠的花海包圍著。那時,我還不知道,原來這裡如香巴拉淨土,心情又滋潤了起來。




忍不住問起自己,到底,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什麼樣的記憶讓我迷戀著這樣一村走過一村的路?台灣的高山訓練原來是為了讓我有勇氣可以組隊,大膽的和許多伙伴走在宛如香巴拉國境中,還是,我正迷迷濛濛的,走過好幾百世前曾經踏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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